思嘉

【韩叶】关心则乱

  

/去年写的，拖到现在，总算拉完，但想表达的没写出来…/

十一月中旬，杭州也就十来度，叶修裹了床被子团在客厅吃年糕。食物满足了叫嚣已久的胃，他低下眸子拿叉子挨个数还剩几块可享用。

数到第三块的时候台面上的手机一声震动，再塞进一块进嘴里，伸手把手机捞过来。

信息言简意赅，手机却立马拍在沙发上。

咽喉里只来得及嚼了两口就往下咽的食物堵得嗓子眼发黏，艰难的吞咽下去，一抽腕子就将速食盒子塞到了沙发底下。

门锁拧转的声响与畏罪潜逃的年糕衔接得天衣无缝，叶修一个分神，剩下的半碗年糕险些一股脑拍在地上。

就这么一个转身，玄关的人早关了门将超市塑料袋搁在地上，登下了鞋。

“吃过了？”韩文清扶着鞋柜向里看去，显然已经嗅到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味道，“吃了什么。”

来不及销毁赃物的青年干脆破罐子破摔，收回躲匿的手，便执着那碗年糕转头对他道，“炖汤我能帮忙。”

他后脑的发还翘着，嘴边一抹显眼的酱汁，大喇喇坐在地板上，见韩文清后脸色赶紧抬抬屁股展示压在自个儿腿下的垫子，“喏，垫了的。”

韩文清换了鞋，拎着袋子放进厨房，出来看他到底吃的什么。盒子上标注着微波素食几个大字，人也不避他，转手插了一块伸手递向他示意。

韩文清在说与不说的境地里进退两难，无奈张嘴接下，紧接着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力度不大。

叶修知晓他不会再计较。压着眼尾笑起来，叉子丢进纸碗里，拉着韩文清手腕将人拽下来，眼见距离缩短到随时可以印上一个黏糊糊的吻，紧跟着便一个暴栗打在他挺括的眉骨。

“行了，这就偶尔一次。”

韩文清却不置可否的略直起身子拍掉他的手道，“我管不着。”

叶修盘腿坐在地上，一缩脖子，仰面看着他，面色一黯。韩文清盯了他半晌，喉结一个滚动，狠拧着的眉心随之松动刹那。他抽出握在叶修掌心里的手，转身走进了厨房。

叶修看着他迈着长腿往厨房里走，双手合十搓了搓偏凉的十指，重新端起快凝在一起的年糕，心不在焉的塞进嘴里一块。

厨房响起水声，莲白剥下合适的瓣数在水流里搓洗，清洗干净后稍稍一晾便放上菜板。水流声盖过了客厅里的声响，冰凉的水流几乎能刺痛神经。

韩文清看着手上的皮肤因刺激而迅速泛起浅红，神游物外的心神这才定回躯体，他一声不吭的调换水温，开始清洗下一样菜品。

余光扫见一人斜倚在门口，侧头才看到叶修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手。

韩文清没吱声，甩了甩手上的水，取一把菜刀熟捻的动刀将白萝卜均匀切片。叶修走到水台边上，将一只苹果抵在水柱下搓洗，水开得太大，溅出的点滴水珠落在韩文清手背——是冷水。他蹙起眉停下手中动作转头向人看去，后者却毫无知觉般持续着洗苹果的动作。

“吃了苹果还吃得下饭吗？”低沉的语调充斥着难以抑制的不满。

“你自己来的，也不是我逼着你做饭。”叶修搪塞道。

“好，是我自作主张。”掌心干脆利落的撸下一片粘在刀面上的萝卜，男人自鼻腔嗤出一声冷哼，将菜刀搁置在案板上，不再看叶修一眼便走出厨房。悉悉索索一阵换鞋的声响后就是一声防盗门的关合声。

颇有些力道的声响砸得叶修心口泛起一片麻意。水流唰唰继续冲过用力得边缘泛白的指尖和那只程亮的打蜡苹果。他渐渐感受到自己的骨节愈来愈僵，恍然发觉是没开热水。

叶修混不在意的关上了了水龙头，咔嚓咬了一口苹果，转眸看见韩文清遗落在台面上的两包超市塑料袋。

这是他们分手的第四十三天。

——不知道今年，约定的每年拍给韩文清看的断桥初雪能不能兑现。

江南潮湿的空气砭人骨髓，韩文清在等电梯时才想起坐在客厅里的人是不是冷才裹的被子，感冒了没有。

他匀一口气摸出手机，酝酿在指尖的问候在触碰到屏幕之前消散了个干净。自省一向不知调剂，一句不合管辖范围的关怀该怎么组织词措成了难题。

苦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目光直愣愣看着显示屏上跳跃的鲜红楼层字符，一个个似索命的鬼符。他忽然想起落在屋里那一桌不曾面世的好菜。

韩文清深深叹了口气，往门口看了一眼。

屋里比外面暖和，吃完的年糕盒子丢在垃圾桶里——本该丢出去，但叶修没有心情动弹。微信界面一刻不顿的往上划，对话框里输入了邀请对方吃饭的那句，却始终没有按下发送。

他们微信上交流不多，没几下便划到六月的西湖，他指尖一顿，便见大团大团碧绿的荷叶簇在水面上，宁静的景致——这张照片他特意指教了苏沐橙拍摄技巧，腰酸腿疼的姿势摆了大半天，才得此成品。但也不过换来直男韩某一句天气不错。

时至今日叶修想起仍是有些哭笑不得。

说起来和韩文清在一起三年多，拍摄景物的技巧倒是提升不少。偶尔入镜的还有那个身骨挺拔的人。

烟火在指尖点燃，叶修熄了屏幕再摁开，和他发给韩文清一模一样的西湖一隅将屏幕填满了翠色。他笑了笑，划开锁屏，在图册里择一张侧颜替了自己拍的蹩脚风景图。

屏幕里的人一头板寸，在深秋时节咋看上一眼能冻出个寒噤。面容锋利的轮廓勾了一笔卓绝，轻易分割了画面，男人将下颚抬起桀骜的弧度，他偏偏知道那过分严肃的唇线在接吻时多滚烫灼人……

叶修垂头看着屏幕，待息屏了再摁亮，直至烟蒂结成长条灰白，跌散在桌上方才懵懂的扬起了视线。

很不是滋味。

魏琛说谈恋爱和搭伙过日子哪能一样，摩擦摩擦正常。

苏沐橙只摇了摇头低声说慢慢来。

张新杰沉默了半晌说部分观念不同。

叶修没回魏琛的话，打火机噌的冒出一溜火焰，半晌后那根仅燃了部分的烟便被苏沐橙掐了。

韩文清道了谢，抽走张新杰面前的考勤表。

分歧的出现不难理清，韩文清仔细追溯了那天发生的争端，到底不认为自己的观点有什么问题。

幸而争执不是出于大面积的摩擦，韩文清想，转在指节间的笔失常的啪一声落在桌面上。

不可否认的是自己在劝解方式上是急躁的，所谓关心则乱，而叶修也鲜少如那日般强硬的表达观点。雾气腾腾的古树茶茶汤呈出颇深的色泽，入口烫且涩。

霸图队长压下纷乱的心思，目光扫过那张即使精心保护终究还是磨损了边缘的首版账号卡，登陆器于一旁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卡面上机械羽翼的标志在微弱的光晕变换中依旧程亮而锋利，与如今早已三番更新的精致标识不遑多让。

瓷白杯底只余下一层浅亮的茶汤。

得益于霸图电竞俱乐部门口总蹲有些许粉丝，隐匿在人群中并不困难。叶修有意把围巾的尾巴塞进棉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否则那道显眼的霸图图标必然会节外生枝。

坦诚而言，眼下连叶修本人也对于自身的状况外感到十分的意外，好比分明接广告的兴欣远在上海，他却在众人或了然或无奈的目光中只身改签了去往青岛的机票，又好比分明韩文清惯常出门的路线走的是东门的车库，他却和这么些粉丝人挤人的堆在三米高的铁栏杆之外。

心神恍惚的他被门口的喧闹唤回了神智，又立刻被躁动的人们肩抵着肩向中心移动。他有些茫然的伸长脖子，低声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门口那个人是霸图以前的后勤部长，也管网游啥的，干了五六年，离职之后俱乐部还供了他挺久，前段时间忽然回俱乐部拿走了几张账号卡走了。”一旁的年轻人愤懑的向他解释，涨红的耳廓上打了两颗耳钉，颇为晃眼，“一次之后再三的从俱乐部里拿卡，还和经理当面吵说什么要不是在这儿工作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出去不知道做什么……滚出霸图！”

他愈说愈是咬牙切齿，最后干脆随性的撒嗓子嚎了一声，叶修离得太近，给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嗷震得发愣。但这么一通解释下来倒是彻底的点燃了粉丝的怒气，原本和叶修一般无厘头的人也一并暴动了起来。人群迅速的向门口聚集，斥责与怒骂生龙活虎的胶着。原本和保安争得声嘶力竭的前后勤部长一脸发憷的仓促逃离，身后追着几个依旧骂骂咧咧的人。

那青年一脸不屑的又啐了一声不识好歹。

闹剧发生得太仓促，叶修仅是靠在栏杆边上，恍然的神情并未散去，他猛地拽住青年的胳膊，喉结滚动后略为紧张的开口道：“那个人和经理最后一次争执，是多久。”

“个把月前……”那粉丝二丈摸不着脑头的道，“怎么了？”

“没事。”叶修道，抬腕见分针将将划过韩文清往常离开的时间。他步履匆匆的转身而去。

“喂…刚刚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像叶修啊？”青年抬手摸了摸耳骨处的装饰物，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

“你看错了吧，叶修怎么可能来这儿，找打吗？”

这句话依旧没有打消青年的疑虑，他迟疑的又转头看了看那匆忙离开的人影“真的很像啊……”

卤料的香味隔了半条街也闻得到，叶修招架不住的咽了口唾沫，轻车熟路的往巷道里的小餐馆走去。走过转角便发现停在门口的越野不出意料的眼熟，他脚步缓了缓，停顿间几乎滋生了些不应有的怯懦。

韩文清宽厚的嗓音从店里传来，依旧是那几样卤味，连斤两都不曾变动。叶修停滞在了门口，与他转来的视线撞了个巧，对面的人勾在口罩上的手不受影响的继续将面容隐藏在布料之后，这个在赛场上与他当仁不让敌对了十多年的男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头接过了老板递来的卤味。

“小叶也来了？要点什么？”老板娴熟的将卤菜放置在菜板上，热情的招呼道。

“今儿就不用了。”叶修打起精神勉力笑了笑，略侧身便拦住了韩文清出门的唯一通道，“之前…”

开口的话仅来得及探出个头就被韩文清打断，他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商量道，“有事回屋说，我还欠你顿饭。

叶修一愣，心道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旋即又想起不久前的不欢而散，他一时间对于韩文清执行承诺的刻板程度有些哭笑不得，点了点头应答道，“也行。”

屋里的暖气烘得人昏昏沉沉，叶修不知该不该把围巾也挂在门口的勾上——那里已经有一根一模一样的了。一只胳膊从他身后覆压过来替他完成了决定，“就放这里。”

熟悉的气息随着男人身上的温度一同隐隐约约的抵在背后，身体尴尬的僵硬在门板和韩文清之间。韩文清垂眸便看见叶修被冻得发红的耳垂，而在洗过澡或者……这里也会泛起与眼下相似的异样色泽，他心神一动，尽快退开了几步。而在察觉到韩文清的抽离后叶修不自知的深吸了口气。

急冻室取出的肉正在浸泡在凉水中解冻，韩文清把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搁在他面前的沙发上。

“说吧。”韩文清顺势坐在了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叶修道。

“之前的事我认为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叶修隔着杯中升起的渺渺水雾平淡的开口，“过度资助确实是会令人产生依赖的情绪，就像你说的那样，就算是以前非常信任的人也不敢保证他们现在的观念是怎么样的。”

韩文清闻言明显是有些诧异的，十有八九是惊讶于他的服软，叶修看着对方微扬的眉梢无奈的笑了笑，略微阖下眸子，五指压在杯沿，手心随着水雾的升腾而度来一阵阵暖意，他抿了一口温水。

“之前也不知道俱乐部那件事，还当韩队是牛脾气又犯了，蛮对不住。”他自我揶揄着，韩文清的眼皮一跳，又听他道“之后都好好商量，一起打算，你看怎么样。”

叶修气定神闲的说完，这才掀起眼皮看着对方。韩文清沉默了须臾。

就算叶修不来这么一趟，他也迟早和他讲明这些，只是没想到被对方捷足先登了，但这也并无不可。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话说得太重。”韩文清握着杯子，认真的直视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多说了…最近怎么样。”

叶修一愣，短暂的“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话锋一转便落回自己身上，韩文清看得有些好笑，但笑意在彻底漫延开之前便因他展现出的生涩而莫名其妙的泛起了酸涩。他又无声的叹了口气。

好在叶修好歹与韩文清相处了这么久，对于这位惯常不行于色的队长，细枝末节的情绪他也了解至深，瞬间觉察了韩文清在焦虑些什么，反倒是先他一步笑了，旋之无奈道：“哎，老韩啊…你说说这怎么回事。”

韩文清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倒先随了叶修扬了会儿嘴角，半晌才整理好语言，“两个月前，早期共同建队的一个老朋友找回了队里，以前一起经营战队的朋友有在队里的也有在附近的，我们一起招待了他。也很久没见面了，队里人当然也不会介意给朋友一张队里的账号卡作为纪念。”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神情浮现出一丝罕有的恍然，似乎至今仍不知该不该这样做，“后来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战队管理人员所持的钥匙和以前他管理时期使用的是一样的，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从队里拿东西倒卖。”

说到这里话音一止便没了后文，但叶修注意到韩文清到底没用“偷”这个字眼，也并未全然讲清这位典型的白眼狼到底从战队拿取了什么，可见韩文清心底多半也没彻底从背叛的感受中走出。以至于他在得知自己从未终止对于以往朋友的救助，甚至在这方面的付出已经令他自身需求缩减到底线时，会如此急躁的反对。

——所谓关心则乱。

“叶修，我明白你肩负这份责任的感受。早期很多人选择了这条路，但于此同时也该付相应的责任。霸图走到现在，中途失散的人数不胜数，我和你一样难以接受，甚至自责。但一个人一生只有他自己可以负责。话糙……”

“理不糙，话也不糙。”叶修干脆利落的截断了韩文清的话，对着稍愣了一瞬的霸图队长非常了解的笑了笑，“老韩你这应对媒体的别冲我来。”他说着又很快的摇了摇头，“何止媒体，训队员那份也带着了……咱多少年交情了，我还不清楚你。”

他们之间又岂止一般交情，叶修对他熟悉得句句中的。韩文清难得哑然了半晌，随即无可奈何的抱起臂膀，默然的看着叶修。

“怎么样？”叶修道。

“挺对。”韩文清诚然道。

“那咱俩…”叶修迟疑着开口，韩文清也罕见他这般游移，挑了边眉。

“没事了。”他说着，抛过那把在手心里握了许久的东西“接着。”

叶修只见银光一闪，手心落入一个温热的东西，定睛一看——一柄钥匙。它和这所房子以及房子的主人一般散发着安稳的气息。

叶修笑起来，抬头时一个影子将他拢入，韩文清定定的看着他。他毫不犹豫的吻了吻对方尤显锋利的唇角。

韩文清似乎不为所动的动了动嘴角，“职选不差这点利息。”

叶修将钥匙勾在指节转得欢实，“韩队差什么我付什么。”

“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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